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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绪仿佛接受了事实,他终于不再盯着飞机了,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蒋幸川这时才发现他没穿鞋,脚掌边缘不知道在什么东西被蹭过,破了皮,还在慢慢往外渗血,明绪自己却像是毫无察觉。
蒋幸川在他面前蹲下,明知他听不到,却还是轻声安慰,每个音节都咬得格外艰涩且用力:“明小绪,回去吧……”
明绪自然是听不到的,他呆呆地坐着,沉默到天亮。
蒋幸川就一直陪在身边,期间多次尝试跟明绪沟通,可他们仿佛不属于一个空间,无论他怎么试图接近,都无法引起明绪一丝一毫的注意。
蒋幸川也明知事实,现在的他跟明绪之间存在着时空壁垒,可他还是自虐似的一遍一遍尝试。
候机大厅灯火通明,空气清新,可他仍然觉得呼吸不过来,心疼如绞,四肢也渐渐麻木。
他陪着明绪呆坐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候机厅再热闹起来的时候,男生终于有了别的动作。
明绪拿出了手机。
蒋幸川成了无能为力的旁观者,他看到明绪打开通讯录,拨通了秦邃的电话。
蒋幸川一愣,很快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眼眶慢慢红了。
“喂……”一晚上没睡,明绪的声音沙哑难听,他咽了咽口水,道:“我是明绪。”
这个角落偏僻无人,蒋幸川能清晰地听到秦邃在电话里的声音。
秦邃语气不怎么好,声音拖得很长:“干嘛。”
明绪盯着地板上的一点出神,视线涣散,“你知道蒋幸川出国了吗?”
秦邃:“不知道。”
明绪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他还回来吗?”
蒋幸川不忍地闭上眼,转开头不敢再听,可电话里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刀子似的切割他早已残破的心臟。
秦邃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不回来了。你别再给我打电话,挂了。”
明绪愣愣地盯着地板,手机慢慢放了下来,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接受了失去蒋幸川的事实。
他垂着头,一声不吭地掉了几滴眼泪,又很快手忙脚乱地擦去。
他最后看了一眼墙外的飞机,眼底光线暗淡,勉强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平静,彻底放弃,光着脚很慢的走出了机场大厅。
蒋幸川的胸膛不受控制地剧烈起伏,他在原地踌躇半秒,抬腿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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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学长的梦境回流(2)
大四那年的夏天,蒋幸川在明绪询问实习可行性与否的意见时,给予了肯定的答覆,亲手把男生送进了项目组里。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项目,半个月后他将会重新拥抱明绪。
可没过几天,他就开始发现了不对劲。
明绪开始变得冷淡,一开始是不接他的电话和视频,只在微信上偶尔回復他的信息,后来,明绪就告诉他,自己似乎爱上了楚邵珩。
蒋幸川本以为小男生在开玩笑,可随之而来的,是两个人的各种亲密照,办公室里、热闹的大街上、公司安排的宿舍里……明绪身边都有楚邵珩的身影,姿态亲密。
蒋幸川试图联系明绪,电话却总是被挂断,明绪在信息里说,怕自己男朋友吃醋误会,以后就不要再联系了。
自此拉黑。
蒋幸川所有打过去的电话,发过去的信息都成了鲜红凌厉的感叹号。
他躲在寝室里独自痛苦,直到秦邃闻风而至,塞给他一份国外游戏工司的製作邀请,他心灰意冷之下,决定远走他乡。
上了飞机后,他才想起来宿舍的行李还没有收拾,便给家里打电话,让父母派人处理。
三年过去,蒋幸川早已忘了这件事,可真正踏进寝室,看到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床位时,他仿佛连胸腔都被一起搬空了,露出一个褐色的大洞,风吹得他血液都变得冰冷。
他看到明绪很安静地走进宿舍,呆呆地看着他空荡荡的床板,半天都不知道该做什么。
男生站在寝室中央,环视整间干净的宿舍,视线一寸一寸地掠动,像在寻找着什么。
蒋幸川消失得过于突兀,没有任何遗留,明绪突然有些怀疑,过去一年的美好,是不是他不堪寂寞的自我救赎。
他陷入深度怀疑。
需要证实自己记忆的准确性。
他一点点扫过寝室的每一寸空间,终于在紧闭的门板上找到一点端倪——那上面贴着的几张便签,仿佛成为了蒋幸川存在过的唯一证据。
“明小绪,你是不是又忘了带水杯。”
“早上实操建模,记得带充电器。”
“下午我有事外出,不能陪你上课了,记得拿钥匙。”
“晚上有雨,记得带伞。”
……
几十张五颜六色的便利贴静静地躲在黑暗的缝隙里,躲过家人的搜捕,成了整间宿舍里唯一的亮色。
明绪呆呆地站在原地,把每一张便利贴都看了一遍,然后全部摘了下来。
他的动作很慢,像在收集珍贵的文本资料,遇到折痕还会很耐心地抚平。
男生自从离开机场后就陷入了奇异的平静,没有任何波动,所有情绪都被压在了深不见底的心臟角落。
蒋幸川已经感受不到心疼,整个人仿佛褪色成了没有血肉心跳的简笔画,他站在明绪身边一步之遥的地方,中间却仿佛隔着永远迈不过去的巨大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