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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姜也正要道别,靳老太爷拉住他,给高叔做了个手势,高叔便带着靳非泽和李妙妙先去外面等候。靳老太爷不由分说带他往后头走,领着他穿过游廊和长满紫藤萝的小花圃,来到后院。一路上姜也看到许多西装革履的黑衣男子,个个戴着墨镜,身材壮硕恍如铁塔,双手交叠在腹部,叉开腿站着,标枪一般直挺挺插在院中各处。

这些人应该是靳家的保镖,姜也头一回看见有人往家里安这么多保镖。

到了书房,老太爷把他按在金丝楠木的圈椅里,自己在书案后面坐下,慢条斯理地说:“你和阿泽的事,我都听沈铎说了。”

姜也:“……”

他没想到沈铎动作这么快。

老太爷特地摒开众人,把他单独带到后院书房,又在外面放这多保镖。不免姜也多想,实在是若他有个同性恋的孙子,他也想把这孙子腿打断。这些保镖,十有八九是冲他来的。靳老太爷手指头慢慢敲着桌面,却不说话。姜也不是个傻子,更不是靳非泽那样的疯子。他知道老人家的意思——他不离开靳非泽,今晚就离不开靳家。

他站起身,九十度弯腰鞠躬,“爷爷放心,我立刻和靳非泽绝交。”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靳老太爷忙站起身扶住他,“孩子,你和阿泽相处有一年了吧,你应该知道阿泽的本性了。”

姜也点了点头。

“今天你吃了这顿家宴,也应该知道我们靳家的状况了。”靳老太爷又道。

姜也略一迟疑,缓缓点了点头。

“你靳叔叔恪尽职守,在公事上谁也挑不出错,就是这私事上,白纸染瑕啊。”老太爷道,“许媛这个女人不是个省油的灯,你靳叔叔这么讨厌阿泽,她有一半的功劳。说到底儿子成了家,我不可能天天耳提面命管着他,他不疼阿泽,爷爷也没办法。阿泽下山以后,爷爷没让他回家,就是这个原因。他和他爸爸针锋相对,在家里待着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阿泽是不正常,他爸爸不管他,爷爷不能不管。小也,阿泽这个孩子,本来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靳老太爷掏出手机翻出相册,给姜也播了段视频,“你看,这是阿泽八岁的时候。”

视频里是个小男孩儿,小脸儿白嫩嫩,剔透如水洗过的白瓷,眉心用口红点了个红彤彤的朱砂痣,眼睛黑而大,眸光像水波一般眨眨。他正在蹲在地上换衣服,似乎要参加什么表演。

“阿泽,你在干什么呀?”画外音是老太爷的声音。

“我在换戏服。”小靳非泽嗓音清脆。

“换戏服干什么呀?”老太爷又问。

小靳非泽穿好衣服,在镜头面前陀螺似的转了个圈。那是一身鲜艳的神明装扮,满身飘带,随着他转圈而飞舞,犹有仙气环绕周身。他兴高采烈地大声道:“我要扮傩神太子,坐那种很高很高的轿子,还要给大家跳傩舞,祈祷来年风调雨顺。”

“要是有妖魔鬼怪,你怕不怕?”

“我才不怕!”小靳非泽摆了好几个招式,“我是小太子,我打跑他们!”

姜也望着视频,眸底略有惊讶。

这个眉点朱砂的小男孩儿,他好像在哪儿见过。是哪里呢?记忆犹如书页簌簌翻过,一下子倒回十年前。他恍然记起那是一年暑假,妈妈带他去一个乡村研究民俗,刚好碰上游神仪式。神明行乡是他那个村子一年间最为隆重的仪式,父老乡亲穿着簇新的戏服扮成神明木偶,抬着鎏金神轿走街串巷,到处放爆竹,吹唢呐。

人太多,他和妈妈走散了。他乖乖站在原地等妈妈,满地爆竹红纸,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烟味。烟不知何时成了雾,盖住整条街。游神的队伍已经过去老远,可雾气里又窜出来一支人影幢幢的队伍。他站在街中央,疑惑地望过去。那些人踩着极高的高跷,手脚看起来都老长老长,身上破旧的彩带像灰尘吊子,有种妖异阴沉的可怖味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人群都散尽了,雾气蒙蒙的街上只剩下他和这支怪异的游神队。

他忽然被一个男孩儿拉住手,被生拽着来到街道旁。这是个小男孩儿,眉心点着朱砂,一身飘飘的彩带。

“嘘!阴兵借道,快闭眼!”男孩儿蒙起眼。

男孩儿从手指缝儿里偷看他,见他还没闭眼,就上前一步把他的眼捂住了。一阵阴影打他们头顶上过,他无端感受到一种要命的阴冷。心脏不自觉发颤。男孩儿似乎也在恐惧,把他抱得紧紧的。等了好几分钟,喧嚣的人声传来,男孩儿放下手,他回头看,街上不知何时又充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方才那支阴森的游神队好像只是幻觉。

“你妈妈呢?”男孩儿清澈的大眼睛倒映着璀璨天光,“刚刚碰到阴兵,你不怕吗?”

他蹙眉,“阴兵?”

“是一种异常生物啦,”男孩儿做了个鬼脸,“爷爷说他们喜欢吃小孩儿,尤其是我们这种长的好看的小孩儿。”

他沉默,盯着雾气消失的方向,心里满是疑惑。

“你和妈妈走散了?”男孩儿又问。

他点头。

男孩儿忽然踮起脚,亲了亲他的眉心。他来不及躲,眉间印上湿漉漉的触感。他捂住额,震惊地后退了一步。男孩儿背着手,笑容灿烂生光,“我今天是小太子,被我亲一亲,你就能找到妈妈了!不用谢我,我也要去找爷爷了!”

他说完就蹦蹦跳跳地跑开了,留姜也一个人站在原地,眉心印着一个殷红的口红印。小时候的事儿姜也大多印象模糊,唯独这个口红印,他记得尤为清楚。

老太爷不停地说靳非泽小时候多么听话多么乖。姜也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想,靳非泽这个家伙,从小就是个流氓。

电击项圈

靳老太爷指了指书房后方的墙,那里挂着许多奇异的面具,脸孔各异,色彩斑斓,有的金刚怒目,有的生着满口獠牙,还有的长着犄角,金目剑鬓,人兽合一。老太爷走到墙边,望着这些面具缓声道:“沈铎跟你说过吧,我们这一行有许多门派宗族,各家有各家的手艺。我们靳家的手艺,就是‘神傩舞’。”

“神傩舞?”

老太爷点点头,指给他看挂在正中央的一张面具。那面具整张漆金,额心一点朱砂,眉目细长上挑,眼梢抹得红红的,不似别的面具那么忿怒狰狞,倒有种普渡众生的神圣况味。

“这是阿泽小时候戴的神面,太子神面。阿泽小时候又聪明,又懂事,家里的老师教他跳舞,一教就会。他是我们老靳家的傩神太子,从他五岁开始,各地就总来人请他去跳傩舞。他那么小,平时要上课念书,寒暑假又要坐飞机到处去赶场子,日程排得满满的。我问他累不累,拒绝那些人也是可以的。我们老靳家面子大,没人敢说咱们。”老太爷抚摸着那菩萨神面,眼里泪光闪烁,“阿泽说,他一点儿也不累,生者可以从他的傩舞里得到喜悦,死者可以从他的傩舞里得到安宁,他喜欢为他们跳舞。”

“多好的孩子,谁见了我家阿泽都羡慕。可是……”老人长叹了一声,“十岁那年,他进了禁区,一切都变了。他成了凶祟,神傩舞是驱邪的舞,凶祟如果跳我们老靳家的神傩舞,每一步舞都像走在刀尖火海,让他痛苦万分。从那以后,他再也跳不了傩舞。学院那些老东西想让他人道毁灭,他爸爸铁石心肠,不肯留他。那个姓许的女人绵里藏针,煽风点火。我苦苦支撑,就希望哪一天奇迹可以发生,他会变成以前那个阿泽。”

“人道毁灭?”姜也一惊。

老太爷点点头,“凡是凶祟,必诛之灭之,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学院因为我,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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