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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生日快乐。”他们捱得那样近,她说话的时候,嘴唇贴滑在他的下颌线上。只有不到半秒钟光景,似乎是一触即离的亲吻。

然后她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周恪非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才确认这一刻并非梦境。肩膀上一塌,是苏与南在推搡:“还不快去追!”

他头脑发懵,像醉酒了,步态踉跄着,下意识地追出去,到楼下已经不见了单秋沅。

秋夜的冷风迅速挟走体温,她拥抱的触感和气味也慢慢散去了。

-法国里昂,校内心理援助,录音1-

您好,我预约了下午三点的会面。对,我叫恪非,姓氏是周。

好的,就坐在这里可以吗?

不用了,我并不口渴,不过非常感谢。

是的,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在开始之前,我想先确认一下,学校的心理健康辅导是免费为学生提供的,对么?

……那就太好了。无意冒犯,我同时负担着许多方面的支出,所以需要严格规划哪怕是一欧元的开销。

是我的同学苏建议我来这里寻求帮助的。事实上,我已经失眠许多年了,在年少时经历过一场重大变故之后。来到这里之前,我曾做过一些功课,用心理学术语来说,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叫作‘重大压力事件’,对么?

感谢您的纠正。前些日子我收到母亲辗转托来的消息,说父亲去世了。按照中国的习俗,我应当订最近的一班飞机回国,为他守灵三天。可我没有。我将那封邮件删除,又把回收站清空,依然继续我的学业和兼职工作,一切如常。

因为如果我那样做了,就是对另一个人的背叛。

哦,那个人。或许我需要把我的故事从头说起……那个影响了我一生的女孩的故事。这是我独一无二的秘密,应该也到了该与人倾诉的时候了,不然这些故事也没有别处可去。

我已经沉默了许多年。或许只是缺乏这样一个使我开口的契机。有的时候只需要一个契机,就像用细针扎破满涨的一袋水。

那个女孩,我们就叫她秋吧。……是‘秋’,您的发音不需要多么准确,只要能对这个名字产生些印象就好。我和秋相遇,是在中学时代。七年级。我们恰巧被分在同一个班级,但开学过去两个月,我依然对她没有任何印象。您或许不了解,在我就读的那所学校,我们习惯以成绩区隔学生。不,不只是心理上的孤立,连座次位置都根据成绩高低排列。

我和秋本不该有交集,只是那一年老师一时兴起,在班里实行了一种轮换同桌的制度。每到周一,我们都会随机被分配组合成为期一周的同桌。

这一周,我就坐在秋旁边。

说老实话,我对她的印象并不好。她不合群,性格生硬,并且不认为有和任何同学成为好友的必要。我第一次注意到秋,是语文课老师破天荒地表扬并宣读了她的作文。

她在里面写:对我而言,生活是一扇一扇关上的门。那时的我天真未凿,只觉得这句话既深沉又充满诗意,不像是能够出自秋的手笔,但足以让我开始对她改观。

而她让我记忆最深的……抱歉,请问我是否被允许谈到性?

好的……不,我并没有非常害羞。是么?我确实容易脸红,从小就是如此,这可能是出于任何一种原因。无论如何,性这一样东西,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似乎做起来要比说起来容易些。幸好我坐在您面前用的的并非母语,否则您或许会认为我此时要发起高烧来了。

在第一次接触性的时候,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是在一次课间休息,我看到秋伏在课桌上,身体仿佛在发抖。她不舒服么?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在我犹豫要不要报告老师的时候,她忽然剧烈一颤,随即静了下来。胸膛起伏,是剧烈呼吸的频率。抬起头时,她注意到我的视线,我们四目相对,共同沉默。那时候她的眼睛湿润又明亮,像是薄雨中的两盏路灯。可跟平时太不一样了。

我们就这样对视,直到上课铃声响起。她的目光恢复如常,像是有形有状,带着棱角轧进来,仿佛我的眼里有她要瞄准的靶心。从那之后,哪怕我们面对着面,她也很少再给我机会去找到她的眼睛。

秋是对的。如果后来我对她不曾有过那样深刻的了解,或许今时今日她依然健康,依然安全。

……敲门的是下一位预约者么?十分抱歉,那么我下次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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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日头不白了,正橙起来。晚霞亮得逼人,逐渐成为一种尖锐的凶红之色。云层发乌发沉,胶在浓烈的霞光里。

回程的车上,秋沅没有看向窗外。她头颈微垂,编辑着一条短信,约成叙去店里见面。

成叙在本地大学读书,和秋沅维持着每周末约会一次的频率。秋沅对他的需求感相当低,所以一般不会在工作日主动要求见面。成叙因而预感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便从学校偷跑出来。他比秋沅还早一步抵达纹身店,只见到了前台小妹年年一人,她正就着店内播放的音乐轻声哼唱。

年年性情开朗,又是成叙低了五届的学妹,两人十分熟络。见他推门进来,马上笑着招呼:“师哥,今天没课啊,怎么有空过来了?”

成叙老实交代:“阿秋说有事找我,我就翘课了。最多待两个小时,不然回去晚了要被骂的。”

年年眼露了然,把一个新换的靠垫放在沙发上:“那你坐下稍等会儿啊。秋沅姐不在店里,之前被一个男的找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成叙:“怎么出去了?是客人么?”

年年摇头:“不是。是个生面孔,他说了句话,秋沅姐马上就把后面的客人全推掉了。”顿了顿,又说,“我记得他说的是……周什么非出了点事,想见你一面。师哥,这人是不是她前男友啊?”

周恪非。

从认出这个名字开始,成叙耳朵里轰隆响成一片,接下来半个字也没再听清。

起初想到的竟然不是周恪非的种种,而是几年前他第三次向秋沅告白的那幕画面。

彼时星芒低垂,夜色温柔,晚风轻绵如同情人的抚触。或许是气氛太好,秋沅也比平时显得柔和。复健期对她而言痛苦万分,每回束带拆下来都攒着一窝冷汗。从复健室走回病房要经过一片花圃,她身体摇摇欲坠,被成叙眼疾手快接在怀里。秋沅静静抬眼望着他,这是第一次没有显露抗拒。

“你怎么跟个不倒翁一样啊。”清甜的呼吸就在咫尺之遥,成叙心驰神往,表面上却故作不经意,懒懒散散地一挑眉,扶她起了身,自然而然牵着她朝前走。

“我听徐护士说,过两天就能办出院了,阿秋。”他眉飞色舞地说,着重补充了一句,“这两年多的账单也已经付清了。”

秋沅只是说:“谢谢你。”

花圃氤氲着阵阵幽香,勾人心思萌动。成叙走出两步就忍不住了,扶着她单薄的肩头问:

“我……要不我们,我们在一起吧?”

他看到秋沅紧抿双唇,病服下胸口起伏,最终长长呼出一口气,轻轻点了头。

寂静春夜里,忽而起了徐徐的风。成叙嘴角向上勾起,即将完整成一个笑容。

秋沅并没有看他,却抢在他流露出欢欣表情的前一刻说:

“但是,周恪非回来的话,我会离开你。”

对于那个不告而别的人,这是秋沅醒来后第一次提及。

“周恪非出事了?……他最好是。”

比起询问年年,更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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