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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退下去。

皇帝没有叫住她。

片刻后,萧沁瓷换了新茶来,皇帝接过,茶盖一袅便?有烟气氤氲。

仍是热的。只是隐约带梅花霜雪气。

皇帝看她,萧沁瓷亦不动声色的回望。

皇帝不想?惯着她,搁了茶盏,沉声说:“还是热的。”

“放一放便?凉了。”萧沁瓷回。她静静站着,肌骨盈光,望过来时有种近乎温润的澄澈。

萧沁瓷停了一会儿,见皇帝闭口不言,面?色仍是沉冷,便?又上前来,欲端走那盏茶,口中道:“陛下还是不喜欢?那奴婢再去换一换。”

皇帝头一次觉得这姑娘不仅清冷倔强得让人无?从下手,她任性起来也颇让人头疼。

只是萧沁瓷这样?的任性着实难得一见。

算了。皇帝知道萧沁瓷倔强得很,再让她换下去端上来的也只会是热茶,他又能怎么办呢?放在心尖上的人,骂不得罚不得,还要哄着忧心她生气。

他道:“罢了。”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以?后的茶都换成热的吧。”

话音刚落便?见萧沁瓷抿出一个?隐约的笑。

皇帝忽然觉得热茶也没什么不好。但他不肯让萧沁瓷轻易得逞,他拦住萧沁瓷,伸出的手掌恰能将萧沁瓷的整个?手背牢牢盖住,热烫的掌心让萧沁瓷触电似的一缩,他知道她受不了这样?带有掌控意味的姿势。

近旁的梁安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不由感慨果然是连圣人也难过美人关,萧娘子都不必软语相劝,硬生生就?让皇帝改了主意,到头来还得迁就?她。这位玉真夫人果然手段高明,无?论阴晴,她头顶的天都敞亮着。

恰逢秉笔的兰台郎将今日前朝的奏疏搬来明理堂,依着轻重缓急各部各科的分类整理好,此时都堆放在了桌案上。

这位兰台郎去岁入的翰林,又被天子看中擢入秘书省,还是头一次在西苑看见女官,即使有重帘遮挡也能隐约可见窈窕倩影,他不敢多看,跪去帘外待诏。

萧沁瓷将手敛在袖中,觉得手背被皇帝碰过的地方灼得烫人,只敢在衣袖中偷偷蹭一蹭。

“阿瓷,你来。”皇帝言语亲密,领她至案前。

若是旁人皇帝是没有那么多闲心同她说话的,自有女官带着教导,但于萧沁瓷他便?多了耐心,教她分辨各部奏疏。

“这些你都清楚如何整理吗?”

萧沁瓷静下心看了一眼:“庞才?人同我说过一二,不敢说清楚。”

“无?碍,”皇帝道,“这一堆都是些无?病呻吟的请安折子,你先?看,看了之后附上草拟的批注。”

萧沁瓷惊讶:“我来批?”

连近前的梁安都按捺不住讶异,迅速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帘外的兰台郎心中更是惊涛骇浪滔天。

皇帝启用女官,但也并不信任她们,奏疏只让她们做分类传达,即便?是无?关痛痒的请安折子皇帝也是要亲自批过的,如今竟然让萧沁瓷代为批复。

大周虽许女子议政,但真正能参政的女子是少数,纵观历朝,唯有几位得皇帝信重的皇后有此殊荣,能代天子批复奏折更是少之又少。

兰台郎虽是去年才?随侍御前,但对今上的性情一清二楚,与皇帝身边的女官也相熟,今日帘中那位让皇帝亲切唤“阿瓷”的女子却?是闻所未闻。

他想?到每日经手时如雪花般奏请皇帝纳妃的折子,莫不是皇帝终于动了立后的心思,只是不知里头这位是哪家的,若是传出去前朝也要震荡一番了。

萧沁瓷也愣住,她以?为皇帝让她来御前只是生出了想?要日日相对的意思,没想?到皇帝竟然要让她参政,虽然只是看些无?关痛痒的请安文?书。

皇帝却?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话掀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他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纸奏疏,手把手地教导萧沁瓷:“唔,这是端州知州写来的,前年端南大疫,如今已?经缓过来了,这个?褚怀民,就?爱写些承天圣恩、感激涕零的废话,这似乎是他近几月写来的第三封了。”皇帝翻着里头描写如今端州如何苦尽甘来、百姓安居乐业的话,若有所思,“年底官员考绩,他想?在朕面?前露露脸,似这种,你就?草拟个?阅字附上去,然后发到吏部和户部,让他们核实所奏是否准确,唔,朕记得他似乎是李尚书的同乡,得叫李尚书避嫌。”

三省六部再加上在京的朝官小吏,并在地方的大小官员,人数何止千百,其中许多弯弯绕绕、人际来往,奏疏中的深意都不是一时能弄明白的,皇帝点到即止,剩下的就?要萧沁瓷自己去摸索。

皇帝点了点里头的文?章,他并不是真的要萧沁瓷批复,而是让她先?草拟,自己最后再来逐一看过。

他又拿起另一本,这篇就?极短,里头是依着皇帝喜好奉上的青词,虽然皇帝明令不许百官以?青词讨好,但还是有官员暗戳戳的搞小动作。

皇帝只看了一眼便?皱起眉:“写得太烂,直接退回去。”

青词也不是人人都能写好的,皇帝厌恶这种不将心思放在本职上的官员。

还有一本在请安之余建议皇帝应该广开后宫,又引用道家的阴阳双修洋洋洒洒写了一篇皇帝应该如何阴阳调和更好修道的著作,其中还有许多错漏,皇帝觉得污了他的眼睛,更不想?让这种东西污了萧沁瓷的眼,暗怵这种东西怎么也混进来了,直接将其拿走,准备痛批这人一顿。

只是拿完这一本,剩下的里面?也不见得干净。

他险些忘了,这些请安折子中惯来是混了不少歪门邪道的东西进去,其中有一半是奏请他立后纳妃的言论,皇帝嫌烦,命人一并归类到无?病呻吟那一类中的。

如今他看着眼前这一摞,又不想?叫萧沁瓷看了污眼,只是话已?经放出去了,一时犯了难。

萧沁瓷见他看完之后久久不言,忍不住问:“陛下,那人写了些什么,又该如何处置?”

皇帝轻咳一声,将折子藏入袖中:“语句不通,咬文?嚼字,没有看的必要。”

“哦。”萧沁瓷点点头,又不着痕迹地看过皇帝藏书的衣袖,也不知信了没有,只说,“陛下,我大致明白了。”

眼见得她便?要开始挨个?审阅、草拟批复,皇帝有心让她不要看,又不好收回自己说过的话,只好婉言提醒:“其中多是些无?病呻吟的话,你不必看得太过仔细,拿不准的便?放过去,朕自会审阅。”

萧沁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认真道:“奴婢会认真看的,绝不疏忽。”

吞咽

皇帝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有苦难言,又担心她真看到其?中许多?不妥。以往皇帝自己观阅时并不觉得如何,如今一想到萧沁瓷亦会看到便浑身不自在了起来。

此后他批阅奏折时便心不在焉起来, 时不时便要往萧沁瓷的方向瞧,他命人在一侧置了小几, 萧沁瓷便坐于桌后,凝神细阅着,皇帝看不见她面?上神色,只能从她执笔端正的姿势瞧出她看得颇为认真。

萧沁瓷对旁人的目光极为敏感,何况天子的视线太?过有侵略性,看她的次数也过于频繁,她原先?还忍着,只是皇帝的目光越来越明目张胆, 也让她不自在起来。

终于在又一次感觉到皇帝望过来之后, 萧沁瓷忽地?抬头,直直对?上他的眼睛:“陛下总瞧我做什么?”

皇帝不察与她目光碰了个正着, 咳了一声,掩饰嗓子里泛起的痒意,随意寻了个借口, 问:“可曾有不明白之处?”

“暂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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