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但阴阳寮与寺庙中的僧人何尝又没有错呢？”安倍晴明眼神认真地说道, “若不是阴阳寮自大轻敌而失策, 只派出了几个阴阳生，若不是寺庙中的僧人贪生怕死, 不敢上前合力围剿清姬，后果又怎会如此惨重呢？”

“你会为自己的抉择而去金阁寺帮助人类超度亡魂，我知晓你心中是有着极大的善念的。”

“可是人心永远比你想象的要自私可怕得多。”安倍晴明顿了顿，缓声道：“你承担了属于你的半分责任, 可是阴阳寮和金阁寺的僧人，他们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或者说, 人们本来就喜欢将过错推卸给其他人, 所以你成了他们发泄的对象，你承担了本属于他们的责任。”

池清清微微握紧手中那杯热茶，良久后脸上才绽开一个淡淡的笑容，轻声道：“晴明大人……谢谢你。”

“在那之前, 我还能够用平常心去看待这件事, 可是当所有人都敌视我的时候, 我……我无法不怀疑自己是否犯下了大错。”

那个老者的反戈和痛恨的眼神, 宛如一把利刃刺入她的心中。

“这很正常，当一个人被一群人指责的时候，就算他真的没有错，也会让人产生自我怀疑。”安倍晴明脸色温和地道, “所以我说，有时候自己原谅自己更重要。因为别人施加在你身上的看法，是带着主观和偏见的。”

“不要让你原有的善良和温柔成为捆绑自己的枷锁，过份的温柔会变成别人伤害你的理由。”

池清清神色一怔，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迷茫，“那……是我做错了吗？”

“温柔本无罪，错的是其他人。”

安倍晴明轻叹了一声，宽慰道，“我只是提醒你，要懂得捍卫和保护自己。”

气氛一阵沉默，池清清静坐了许久，安倍晴明才再次出声问道：“清水，你既然已经成为了别人眼中的半妖，为何还要坚持以巫女的身份去保护人类呢？”

这句话令池清清心中漏了一拍，她眼神恍惚地低喃道：“我……”

“不要犹豫，把你内心的想法告诉我。”

指尖微微收紧，滚烫的茶杯此刻已经变得温热，池清清抿紧嘴唇，方才双眼雾水氤氲地说道：“因为……因为我也想要得到认可，我也想要得到别人善意的对待，想要融入这个世界。”

唯有温柔和善意，才能让不安的心得到慰藉，垂下眼眸，她藏起了眼神中的孤寂和迷茫。

“晴明大人……我就是这样矛盾，我害怕被指责，我讨厌这个世界，惧怕这个世界，做梦都想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可是……”

可是在回家这条希望渺茫的漫漫长路上，她又无法忍受无边的孤寂和与这个世界的隔阂。

她也贪念着温暖，并且铭记着别人给她的温暖，所以才想要主动对别人好，以此换取善待。

可是，安倍弥生说的没有错，温柔不一定就会得到善待。

那双绿眸中闪动着脆弱和不安，与另一种莫名的渴望。

安倍晴明心中一软，神情温柔地靠近她，轻轻将池清清揽在了自己的肩头，布有褶皱的大手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头，像是在呵护一个幼小无助的孩童。

心中是无法抑制的酸楚，池清清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却还是打湿了他的肩头。

为什么她要承受这么多？为什么她要接受这种荒唐的穿越？

她才二十岁，大学都还没有毕业，为什么要经历这么多痛苦？

可是没有任何对象让她发泄，那个神秘的系统自从第一天将她送到萤惑之森以后就了无音讯，哪怕她三番两次陷入性命攸关的困境中也未曾出现过。

她只能被迫地坚强起来，被逼着咬牙走下去。

良久后，池清清才从失意中缓过神来，安倍晴明放开她，悠悠地看着庭院中的红枫树，“其实我并不认为我这样的人能够救赎你什么。”

“不，已经足够了。”池清清浅笑着摇了摇头，眼睛还微微有些红肿。

一个温暖宽厚的肩膀就已经够了。

“我能做的也仅有这些罢了。”安倍晴明说着，浅浅地饮了一口微凉的茶，继续眼神悠远地说道，“其实在几十年前，人与妖之间的关系还远远没有如今这般恶劣。”

池清清闭唇不语，静静地倾听着安倍晴明的诉说。

“年轻时候的我一直在想，一个人可不可以完完全全地没有恶念？可是哪怕是极善的人心中也会有一丝恶念，极恶的人也是如此。”

“我想要去探究，于是一念之差，我将自己的善与恶一分为二，却没想到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后果。”

安倍晴明闭上眼，缓慢地沉声叙述起当年的事情来。

池清清听得认真，他讲的便是阴阳师手游中的主线剧情，只是池清清在出到黑白童子番外的那个时候就莫名穿越了，后面的剧情手游还没有出完，她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

原来，在善与恶的交缠斗争之中，八歧大蛇被八百比丘尼所复活，再加上黑晴明的偏执，曾一度令京都差点沦陷。

那一战之中，为了平复战火，他们付出了不可想象的代价，而安倍晴明也一战成名，得到了无数人的敬重与爱戴。

安倍晴明苦笑一声，“人们只知道拯救了京都的是我，却不知道，令京都差点沦陷的人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