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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c

 

盒还给主任,低头瞥了饭盒一眼,接着往外走。

“你等等,我骑自行车送你回去!”主任在他身后喊着,栓子背对着他摇摇头,主任也没有再坚持。

谢晶带着谢贺在门口等了他很久,姐弟两个人蹲在地上揪梭梭草玩,看到栓子来了,谢贺懂事地帮他拿着饭盒,谢晶也拿过一只骨灰盒,捧着往家走。

日头落了一半,天上的残阳泛紫,他们三个人的身影在荒凉的戈壁里看上去微不足道。

“谢晶,等我爹妈后事办完,我就要走了。”走到一半时,栓子忽然开口。

“去哪里?”谢晶问他。

“不知道。”栓子摇摇头,远方的村寨近了,晚炊的烟火升起,混着尘土将村庄掩盖得朦胧不清。

“去没有风沙的地方。”栓子补充道。他想起爹娘跟自己说过,在他们出生的南方,家门边就是河,院子里还有井,有用不完的水,永远不会有沙暴。

“能带我和我弟一起去吗?”谢晶接着问。

“那你们得帮我做事。”栓子说:“先烧了神堂,再烧了铜厂。”

“烧神堂做什么?要是遭报应怎么办?”谢晶挺好奇。

栓子冷笑一声,说:“它要是有本事报应我,怎么没本事保佑我爹娘?”

“我就是他们的报应。”

“栓子哥,你回头看。”谢贺在栓子身后叫道。

栓子听他的话回头,神堂的火光照亮黑魆魆、无星无月的上空,一朵云悬在神堂正上方,形状正似神堂里供奉的佛像。

他有一瞬间觉得胸口梗塞,像沙尘淤积其中,慌忙牵起了谢晶的手,转身不再看那朵云,深一脚浅一脚的继续向前走,再也不回头。

“栓子哥,你手里好多汗啊。”谢晶说。

“热,真热。”他加快了步伐,捏紧手里的火柴,火柴是送葬那天点纸钱香烛用剩下的。

铜厂的门卫没什么防备心,谢晶说他们要进来找爹娘,门卫就放了他们进去,还叮嘱他们先去食堂吃点东西歇歇。

食堂的阿姨挺热情,给他们的拉面上切了厚厚一叠卤牛肉,还问他们的父母在哪个车间。

谢贺在家里很少吃到肉,走了这么久的路也饿极了,埋头吃个不停,吃完又讨谢晶碗里的。

“栓子哥,真的要这样吗?”谢晶看着远处忙碌的阿姨,犹犹豫豫地问道:“这里的叔叔阿姨,都挺好的。”

“你爹在矿里染的尘肺病,查出来以后,矿里是怎么对你们的?”栓子平淡地说。

错的本来就不是哪一个人,只是这里所有的人都像神堂上的大佛,慈眉善目,却对苦难视而不见,只晓得默默地领受,只要祸事不临自身就好。

“要是没有铜厂,没有矿场就好了。”谢晶说。

栓子笑了一声,看着后厨说:“厨房里有煤气罐,把气管拉出来,一点就炸,我们就从这里开始。”

谢晶拣起栓子扔在桌上的火柴盒,对着武松打虎的图画翻来覆去地看。

“你要不想干了,趁现在赶紧回去,以后就不能后悔了。”栓子从她手里抢过火柴盒,谢晶看着栓子的眼神,再也看不出以前陪她堆房子,陪她看月亮的邻居哥哥的样子。

她握住栓子的手,在栓子的眼里看见了未来由血肉铺就的道路,看见自己狼狈的结局,但这一刻她别无去处,并且发自内心地想要一个小马谷不曾存在的世界。

工厂的机器接连爆炸,火光冲天,照着他们三人的背影,像是为他们送行的烟花。哭声伴着惊叫声源源不断地流入他们耳中,没有人回头。

杀人碎尸成为他们的家常便饭,他们三人被活人的血肉滋养着成长,一身娘胎里带来的尘土被铜臭洗得干干净净,身份也没了固定的形状,随需不断地变动,今天是北京城里来考察的小开,明天是白手起家的年轻商人,风光无限。

但醒着的时候过得是梦一样的生活,梦里的生活反而变得更像真实的人生。黎征华的梦里,他还是在神像前诚心祝祷的信徒栓子,被他亲手焚烧的佛像夜夜入梦。

面目猥陋的男人自称葛老师,把他欠下的人命债一件不差地报出,黎征华这才知道,原来这些事情都记着数。但还来得及,他现在无所不能,以前欠的人命债,他现在还得起了,许多人发家前都举一身债,这不稀奇。

找到谢晶时,谢贺不知所踪。不过黎征华确信,一个见血就腿软的毛孩子,掀不翻他的巨舰,当务之急还是按葛老师所说的,给自己求下一世的平安。

被那个有着和谢晶相似面孔的少年刺伤时,黎征华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想问他叫什么名字,他突然想把这一切都留给他,剩下的时间只够黎征华想清楚他不想要眼前的这一切,却不足以让他想出来内心真正所求。

黎征华看见栓子和谢晶蹲在田垄边挖洞找虫子,日头热辣,汗水落在土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凹坑。矿场和铜厂一年后才会建起来,他们的爹娘耕一片小麦田,等秋天到了,麦子就熟了,那时候的土地到处都黄澄澄的。那种黄和戈壁沙石的黄不一样,沙石的黄是一片死寂,而麦子的黄是大伙聚在磨坊里,闲谈这一季的收成和人情,双手插在麦粒堆暖暖的,里面还留着日光的温度。掀开锅盖时,圆鼓鼓的馒头挤在锅里,也是暖的。

黎征华喜欢那种暖意,虽然人刚死后流出来的血也是暖的,但就是不一样。他想叮嘱黎越和这个少年,有机会记得回小马谷看看,但来不及了。他看见那座佛像在不远处等他,这次佛像不再低眉顺眼,而是睁大了眼睛看他,看他的罪过,看他的眼泪,看他的背叛与皈依。

从南到北,从北回南,从异乡到异乡,黎征华看见了很多很多的事情,站在高处往下看,三代人生命里隆重的一切对那一片戈壁来说,仅仅是在漫长时光里缓缓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掉,只是一声叹息,落下的残渣,就是他们的一生。

“小谢,晚上出来吃饭吗?”见完供应商后,落地窗外的天快黑透了,霓虹灯、车灯、写字楼大屏幕的光接替了日光。

我靠在办公椅上,转着转椅,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拨通谢今朝的电话,放了扩音在桌上。

“吃什么?”谢今朝那头猫叫声不断,很难听清他的话。

我提过几次让谢今朝和我同居,每次谢今朝都很抗拒,我也只能三天两头约谢今朝出来见面。太久不看到谢今朝,我会担心谢今朝忽然消失。

他早晚会消失,我不能真的把他关起来,但不要是今天、明天或者后天。

谢今朝很少主动提要吃什么,我在手机备忘录里做过一个清单,把本地稍微有点名气的大小餐厅分门别类地写进去。我拿起手机翻着清单,跟谢今朝说:“西斗路那里新开了一家意餐……”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今朝打断:“西斗的店都花里胡哨的难吃,专骗你这种没品味的阔佬。”

“还吃上次那家湖南炒菜?”我想起谢今朝在这家就着小炒吃了三碗饭。

“我上火了,不吃辣。”谢今朝理直气壮地否认。

我提出一项,谢今朝就否决一项,念完整个清单上的餐厅后我们也没决定好该吃什么,我只好在晚高峰的末尾先开车去接谢今朝。

谢今朝还在之前我们遇见的那间兽医诊所里工作,生意还挺红火,以前给人看事时,许多客人顺便把自家有小毛小病的猫狗带来给他治,虽然谢今朝恢复记忆后不搞也搞不了封建迷信活动了,不过给宠物店攒下不少客源。

晚上挺冷,我下车时拉上了外套拉链,上楼时谢今朝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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