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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章

 

在苏池十五岁那年,苏母见二十四岁的苏淡越来越出息,怕他娶了个家世显赫的妻子得了好处,联合同样看苏淡不顺眼的老太太,将言管家还没有嫁出去的女儿配给了苏淡。

苏淡并不与言卿相熟,很是抗拒,只是他那时羽翼未丰满,本朝又重孝道,为了名声,无奈从之。

这件婚事也给苏母和老太太留下了苛待庶子的坏名声,苏母和老太太也就高兴了一段时间,就都后悔了,因为言卿是个厉害的很会管家的人,随着苏淡官位青云直上,不太聪明的苏母就被她抢过了荣国府的财政大权。

老太太是好面子,觉得外面说荣国府让庶子娶家生奴的女儿的话不太好听,只得把言管家一家都放了籍。

言家脱了奴籍成了良家,却没有油水可捞只能靠女儿的救济才能维持好日子。

总之,这件事闹得所有人都不痛快。

至于苏池,人微言轻,无论是反对还是赞成,没有人听他的话。

苏池那段时间是日也哭夜也哭,差点没把眼睛哭瞎了,言卿知道后偷偷跑出来带了毒药,要和苏池殉情。

苏池虽然很喜欢言卿,但还是怕死的,言卿骂了他一句很难听的话,大抵意思是苏池不是个爷们,便回去嫁人了。

后来的五年时间,言卿对苏池刻意避嫌,每次能遇见苏池的场合她都不去,哪怕去也不和苏池对视交谈。

日子久了,苏池对言卿的想念也就淡了。

后来他又对琉璃动心,琉璃性子烈反倒狠狠修理了缠人的苏池一顿,苏池害怕,也不敢喜欢她。

至于青莲,苏池一半是朦胧的喜欢一半是缠绵病榻时所依赖的知心人。

现在言卿一哭,苏池心里也酸酸的,也跟着落泪。

言卿收住眼泪看着他哭了一会,眼神逐渐变得奇怪起来,她目光一寸一寸扫过苏池那张容色皎然的脸。

她轻轻“啊”了一声,指尖抚上苏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细细描摹,目光专注:“怎么不一样了?”

苏池没有听明白,边委屈地哭边道:“什么?”

言卿一笑:“像海棠微雨,浓丽了许多……”

————

“我的天爷……”

苏瑜捧着苏池的脸,额头抵着苏池额头,心有余悸道:“怎么好端端的被苏淡的人关了去?”

苏瑾比他矜持一些,站在旁边没有抱着苏池,同样也是松了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落下。

两人陪三皇子苏淡宴饮完,才知道苏池闯了大祸被苏淡关起来了,正急得要去找苏淡要人,言卿就派人把苏池送回来了。

苏池咬了咬牙,哀求苏瑜和苏瑾:“你们把青莲救回来吧!卿……二嫂嫂说她没权利放走青莲。”

苏瑜脸色一变:“那个戏子怎么也被关起来了?”

苏瑾眼眸微动:“青莲?不是说不准你去见她吗?”

苏池一顿,可怜巴巴道:“可是我想她……”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嫉妒不已异口同声:“你和她一起做了什么?!”

这语气颇有捉奸的意味,又醋又气,苏池有些害怕硬着头皮:“没做什么,只是让青莲教我唱一折戏而已……”

至于大胆的青莲主动亲自己的事,苏池压根不敢提。

苏瑾皱起眉:“苏淡管你唱戏做什么?!”

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觉得苏淡这个仇人没事找事。

只有苏瑜想起一些,犹豫道:“唱的是什么戏?”

苏池狠狠瞪了他一眼,有些咬牙切齿:“《长生殿》!”

闻言,稳重如苏瑾也不禁脸色一变,然后冷笑道:“我道是什么戏,原来是踩了苏淡的痛脚,合该这戏子嫌命长作死。”

苏瑜虽然生气苏池瞪他却也觉得痛快:“竟然提前让苏淡听见了!真是可惜不在现场,没看见他的好脸色。”

他的风凉话让苏池又气又急:“你还说!是你让青莲唱的你要害死她!”

苏瑾一惊,意识到事情不是因缘巧合,将目光落在苏瑜身上:“你这蠢东西!是谁让你这样做的!”

荣国府里内斗再严重表面上却没有撕破脸皮,苏淡最深的痛是他的身世,没有人会故意去揭他的伤疤。

苏淡的母亲被苏瑾的爷爷强行夺走后,苏瑾的父亲出家当和尚去了,苏淡刚出生,苏瑾的爷爷又死了,苏淡和他的母亲被苏瑾的母亲赶到一处庄子生活。

苏淡幼年都在庄子里生活,直到他十岁时母亲病死了,老太太不得已把这个庶子接回荣国府。

苏瑜莫名其妙:“哥哥你干嘛骂我啊?我这不是为了给你出气吗?你考中贡士自然要扬眉吐气一番,杀一杀苏淡的威风!”

苏淡是进士及

言卿让侍女给苏淡倒上一杯热茶,苏淡喝了一口坐下,他身上还染上一股酒味,说话都有些熏熏然。

“听说你把苏池放了?”

不喜欢闻酒味的言卿微微皱了一下眉,见苏淡言语没有生气的意思才笑道:“是那戏子逗引他唱戏的,不关他的事,他是个好的,又是本家的,身体不好,不便关起来,所以我才放了他回去。”

苏淡冷哼一声:“难为你对他如此上心,苏池一个外男在府里住了三个多月了,我也听了不少他的事,调戏女子,和戏子厮混,哄得我那两个侄子围着他天天转……”

苏淡说着说着讥讽道:“他哪里是个好的?”他是在事情发生后才知道那人是苏池的,平日里只听说过苏池的一些事。

言卿心里觉得奇怪,荣国府里庶子旁亲外男一大堆,浪荡无行的纨绔子弟多得是,

乌糟糟的脏事乱事层出不穷,平时苏淡也不在意怎么今天对苏池这么关注?

她不好说话,只得闭嘴,反正苏池已经放走了,苏淡再抱怨也伤不到苏池。

苏淡在宴席上喝了不少酒,想着白天的事情有些失态。

幼年时的遭遇让苏淡性格有着忧愤的底色,万恶淫为首,他最痛恨淫乱的人,母亲的不幸都是因为男人的淫乱引起的,又怨恨苏家的一切,想着早晚有一天自己连同苏府一起倾塌,所以他始终不碰女色并没有绵延子嗣的打算。

他冷笑道:“苏池就像风邪一样。”

言卿因为身体时常病着,有时候也看一些医书,苏淡一说风邪她微微挑眉。

医书上说外感六淫可导致人生病,六淫中又包括风邪。

风气淫胜,伤人致病,则为风邪,其性轻扬开泄、动摇,且无孔不入。

言卿没明白苏淡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听上去像是在骂苏池,却没明白苏淡为什么要骂苏池。

她和苏淡不似寻常的夫妻恩爱或者仇视,当初结婚时两个人都是被迫的,两人从来没有亲近过,以至于夫妻多年她和苏淡还是有些陌生,从来没有心意相通过。

她只好转移话题:“那个戏子怎么处理?”

言卿心里想青莲的下场应该不会好,可能是被重新发卖了,甚至被弄死。

毕竟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意外,青莲受人指使唱了这出好戏,苏淡又不傻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

所以苏池再怎么恳求她都不敢放了青莲。

苏淡回过神来,指腹摸着杯沿:“把她也放了吧,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言卿一愣。

苏淡垂着眼:“她也是身不由己,我也没必要为难她。”

苏淡笑着道:“真正该死的是她背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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