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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节

 

这等大事,萧穆赶紧换上官服披上白麻进宫去了。

范钊见萧穆在旁边跪下了,立即朝太极殿里面喊道:“皇上,萧老也来陪您为娘娘守灵了,就算您不顾惜自己,您想想萧老的岁数,就不怕他跪一晚熬出事吗?”

殿内,兴平帝背对门口倚靠在郭皇后的灵柩上,闭着眼睛恍若未闻。

韩保膝行着挪过来,哭求道:“父皇,您吃点东西吧!”

兴平帝垂在一旁的右手忽然握紧,青筋都露出来了,最终还是因为想起妻子平时对儿子的疼爱而卸了力气。

“端张榻来,朕今晚要守着皇后睡。”

宫人们忙去移榻。

这是肯睡觉了,等兴平帝坐在了榻上,范钊提了御膳房送来的食盒进殿,跪在旁边亲自服侍兴平帝用饭。

兴平帝一整天都没进过食了,浑身无力,麻木地喝着范钊喂到嘴边的粥。

韩保试探道:“父皇,让儿臣伺候您吧?”

兴平帝没有理会。

范钊劝道:“殿下也休息一会儿……”

还没说完,兴平帝目光一寒,指着郭皇后的灵柩呵斥儿子:“继续跪着,跪到朕让你起来为止!”

韩保被呵得一哆嗦,忙又跪了回去。

范钊只好继续喂兴平帝喝粥。

兴平帝勉强喝了半碗,和衣躺下了,让范钊送文武百官出宫。

当范钊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打开太极殿的殿门,跪在外面的群臣抬头,只看见了兴平帝休息的一张矮榻,以及灵柩前太子垂首跪立的背影。

郭皇后这一走, 兴平帝接连辍朝五日,第六日也没有要处理政事的意思,就在太极殿待着, 哪都不去。

几位最受重用的文武大臣轮流劝了一番, 兴平帝都置若罔闻。

第七日一早, 魏琦单独求见兴平帝, 在外面跪了两刻钟才被召了进去。

太子在跪到第三日的时候人就病倒了, 兴平帝干脆让这个废物儿子在东宫养着, 别再过来碍他的眼。

刘公公在里面关上殿门, 站在一旁, 垂眸静候着。

而魏琦眼中的兴平帝, 人比之前瘦了一圈, 双眼无神胡子拉碴,憔悴颓废得像换了一个人。

魏琦落泪, 跪在兴平帝面前道:“皇上,若娘娘在天有灵, 看到您这样, 她心里该有多疼?您非要让娘娘在那边也过不安生吗?”

他进来时兴平帝就是靠着灵柩的姿势, 这会儿依然靠着, 了无生趣地道:“死了就是死了, 我从不信鬼神之说,你也不必拿这话来劝我。伯玉啊,我难受, 你们让我清清静静地多陪她几日,行不?她活着的时候我总是忙忙忙, 总不能她死了,我还是忙吧?”

魏琦以袖拭泪, 哽咽道:“臣也不想逼您,可这就是您的命,您有平天下的本事,您这条命就该是天下百姓的,您自己做不了主,娘娘也不会为此怪您。”

兴平帝嗤笑:“天下英豪何其多,怎么就非我不可了?我若不做这个皇帝,只学吕胜陈望他们做个拥兵自重的总兵,她或许还可以多活几年。”

魏琦:“您不南下,您与娘娘确实可以在蓟州安生一段时间,可各地被奸臣、反王祸乱的百姓呢?有钱的被反王杀了占财,没钱的被贪官污吏鱼肉被反王拉去充军,长此以往中原生灵涂炭,蓟州又能苟安多久?您现在失了娘娘才会心痛后悔,倘若您还在蓟州,听闻中原百姓种种惨状,您真能无动于衷吗?娘娘真会欣慰有您陪在身边吗?”

兴平帝偏过头,一手紧紧扒在旁边的灵柩上。

魏琦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双手递过去道:“这还是咱们去年过河前娘娘给臣的信,您自己看看吧。”

兴平帝猛地转过来,颤抖着抢过信,再拿袖子擦过眼睛,低头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起来。

郭皇后写给魏琦的信并不长,里面就两层意思。一是肯定丈夫南下除奸是造福北地百姓的正义之举,丈夫身边的文才武将都于民有功,二是惋惜她身体孱弱无法随行照顾丈夫,希望魏琦替她看顾好丈夫的饮食起居,莫要让丈夫因国事操劳过度。

兴平帝看了一遍又看一遍,最后将信捂到怀里,恸哭出声:“她都不在了,我便是平了天下又有何用。”

守边疆也是为了守家,除奸臣也是为了让自家人都能安稳度日,可妻子走了,他连家都没了,打了胜仗无人可以共喜,被世家气到了无人可以陪着他一起生气,孤家寡人、行尸走肉!

天下百姓已经被众人搬出来多次了,这一回,魏琦没再说那些陈词滥调,他泪眼望着兴平帝,声音坚定道:“有!皇上平了天下,便会成为结束这乱世的一代圣君,后人翻阅我大裕朝的开国史时,定会看到娘娘生前的功绩,您与娘娘将共享千秋美名。可皇上若就此消沉弃天下于不顾,后人会笑您耽于儿女情长,娘娘留给后人的也将只剩下一些与您的风月事!”

兴平帝眼泪一顿。

魏琦:“皇上,您不在乎自己的名声,难道还不在乎娘娘的贤名吗?难道您要后人只记住娘娘连累一位开国明君失去了斗志,而不是她为国为民的种种贤德事迹?”

兴平帝看向一旁的灵柩,脑海里接连闪过妻子骑马射箭的英姿飒爽,闪过了妻子披甲带兵的坚毅果敢。

明君贤后,只有他立下足够的丰功伟绩,妻子才能跟着他一起流芳千古。

“朕明白了,你放心,朕一定会带着你们平了这天下!”

沐浴更衣过后,兴平帝终于跨出了太极殿。

傍晚,萧缜跟佟穗提起兴平帝重理朝政之事,也是松了口气。

佟穗卷起他的裤腿,见他两边膝盖下方都跪青了,叹道:“总算过去了,不然皇上难过,你们天天跪来跪去的也是煎熬。”

萧缜将她搂到怀里,问:“现在还替娘娘难受吗?”

佟穗没答,脸贴着他宽阔的胸膛,随着他的呼吸跟着起伏。

郭皇后再好,于她而言都是个只见过几面的外人罢了,为了郭皇后的丧事,自家人又是跪又是磕头的,尽足了为臣的本分,折腾到现在,佟穗就希望郭皇后早些入土为安,大家好早些恢复原来的平静生活。

“那么多人劝都不管用,还是魏相厉害。”佟穗闲聊道。

萧缜:“他跟随皇上已有二十年,又是读书人,肯定比鲁恭他们会说话。”

佟穗:“太子呢?放出来了吗?”

就算郭皇后的死与太子有关,毕竟是亲母子,哪有不让太子守灵的道理。

萧缜:“嗯,瞧着还没完全康复,守也守不了多久。”

佟穗想起兴平帝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模样,无意识地又叹了口气。

十月下旬,文武百官与北地的百姓们服完一个月的国丧就可以恢复如常了。韩保作为太子,本可以以日代月守二十七日便可,兴平帝却要求儿子必须老老实实守满二十七个月,期间不得与妻妾同房,不得参与政事,就一门心思地读书吧。

韩保不敢违背父命,魏琦却上折子请求兴平帝收回成命。

兴平帝单独将他叫到了御书房。

魏琦道:“皇上,太子已经成年,又逢天下未定,您既有御驾亲征的大计,便该早日栽培太子的理政之能。”

兴平帝:“朕给过他机会,可他连在皇后面前守住冯端的死讯都做不到,朕如何放心将御前军交给他?不如继续让范钊领御前军,这三年好好磨磨太子浮躁的性子,三年后他行事稳重了,再出来历练也不迟。”

魏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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