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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她呢?”

“谁?啊,大少爷你是问陈小姐吧,人家回去歇着去了。”

下楼的时候警卫阿三和开电梯的正在议论:

“咱们公寓里谁家新养了狗?”

“三楼的邝小姐家里有条白狗。”

“那狗我知道,嗓子尖尖的,昨晚那狗叫了一夜,嗓子很粗,跟狼似的。”

阿三说着又学着昨晚的狗沃服了几声。

开电梯的笑道:“咱们中国狗可不这么叫。”又听阿三学了学老家的狗叫,小拇指掏着耳屎揶揄道:“印度连狗都是咖喱味的。”

越珒到了晚上回公寓才在客厅的盆栽下面发现一张诗笺。圆润可爱的毛笔字写着“君之狗吠犹如天籁。”

用的是他房间里的笔墨。

末尾还磕磕绊绊的画了一只小狗,是很简陋的乡下的土狗模样,线条歪歪扭扭,小学生的作画水平,狗尾巴的位置还不慎滴了一滴泪珠大小的墨点,让人容易联想成小狗屙的粪便。

越珒细心的对折好诗笺塞进衬衫的口袋里,一面吸烟一面对着盆栽傻笑。

再见到朱丹时故意拿出诗笺气她,“我看你在美术方面天赋不大。”

她不以为然道:“我知道,我的天赋在别的方面,做人不能太贪心,有一扇窗通着光亮就行。”

“尽管如此我认为,你应该画一只大型犬比较适合,比如西伯利亚的大猎狗。”

“你也说了我画画没有天赋的,就这一只小土狗已经是我毕生所学了,你也别太挑剔,中国画讲究的是“意”而非“形”,我这也算是放浪形骸的笔法,你瞧,和你多神似。”

“要不我给你请个先生教教你?”

“现在学也晚了,没有基础,我画条直线手都抖。”

“手抖不碍事,唔,你主要是审美欠缺,还是先给你买点画册熏陶熏陶。”

她怪笑道:“喔——说你像土狗就是审美欠缺!”

他的眼睛眯了眯,狼一般觑着她道:“你喜欢土狗?”

她慌了神,期期艾艾道:“我我挺喜欢的啊。”

不知道他此话何意。

“不喜欢西伯利亚大猎犬?”他贴着她逼问道。

“不不喜欢。”

“嗯,的确审美欠缺。”

朱丹每次到他的公寓总是会有一些新奇的发现。这一次他卧室的墙上新挂了莫里索的油画,和她房间里的是同一幅。

他炫耀道:“我这是真的。”

言下之意,她屋里挂的是幅赝品。她从前并不考虑艺术品真假的问题,对于她这样的外行来说,聊胜于无。

言下之意,她屋里挂的是幅赝品。她从前并不考虑艺术品真假的问题,对于她这样的外行来说,聊胜于无。

朱丹抱着胳膊凝神站在壁前观摩真迹,笔触沙沙,仿佛能随之寻到画家作画时的步骤。越是浮现在最外层最清晰的色彩定当是画家最后扫上去的,而藏在里面的,深处的,像人的心一样捉摸不透了。

画家的习惯,在最后拓上最亮的色彩和细小的笔触,修饰的多了,连他们自己都忘记了最初的造型,厚重的油彩有着遮掩事物本质的能力,譬如在京剧里,油彩能使粗糙的男性摇身变成妩媚的女性。

朱丹爱不释手道:“你告诉了我,就不怕我私下偷偷调换?”

“我送你还怕你婉拒。”

“我才不拒呢,卸下来,待会我就带走。”

她又调侃道:“其实你喝醉了还挺可爱。”

越珒第一次听到别人用可爱这个词形容自己,羞赧道:“不知道,我自己是完全失忆的。”

“啊,那太遗憾了,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

“不必——”

她夹着画笑道:“不回忆就不回忆,我反正是记忆深刻。”又道:“你要是再送我画,就送吴大羽的吧。”

“吴大羽?”

“你不认识?巴黎留学回来的画家,曾经是新华艺术专科学校的教授,前几年还在法租界办过展览,画的很抽象,和我追求的放浪形骸非常契合。”

“唔。”他望着她沉吟了一会儿,摇头道:“不好,你现在已经很放浪了,再放下去,仅有的那一点颤抖的轮廓也放没了。”

后来他机缘巧合看到了吴大羽的《井》,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

纵使她画的再不好,至少还能认出物种,在他看来抽象派的作品,可以什么都不是,也可以什么都是,是也不是,不是也是。

他虽然嘴上嫌她画得狗丑,但私底下却是熨平了拿木框裱了起来,放在抽屉里珍藏着,每每翻出来欣赏的时候都会惋惜道:“多好的学抽象画的苗子。”

有一次朱丹突然说道:“我长这么大,还没有离开过上海。”

是因为看到良友杂志上刊登的摄影作品之后生出感慨。

越珒道:“等外头不打仗了,我带你去北平全聚德吃烧鸭子。”

她登时馋道:“听说那边的鸭子都是填得肚皮快要撑破才罢休。”

“是,鸭子填肥了滋味才好。”

她睨着他,警惕道:“那人吃了肥的鸭子岂不是也会肥……”

说到一半,猛地意识这话再往下说就不对味了,立即捂着嘴打住。

他揉了揉她的脸,偏过脸去暗笑。

时下日军正在华北演习,坦克炮车在北平的街市横行,倒也不适宜为了吃喝冒这样大的风险。

前方激战,后方读报,是眼下上海人民的常态。虽也组织捐慰劳品,不过是从牙缝里省下烟和糖果的开销。

“乖乖,今朝报纸上讲小顾捐了二十万的物资。”周兰芝蹲在马桶上翻着报纸说道。

自从绥远战幕揭起,兰芝的如厕读物从杂志变成了报纸,对前线的战事表现出异常的关怀,她在牌桌上赢了钱,也是会去全部捐掉,她现在没有钱的烦恼,一个国家却是处处愁钱,她是不幸中的幸运,枪林弹雨里的泡沫,也是日日忧患着。

朱丹从厨房出来,湿着手去接电话,是琉璃乔迁新居,请客吃饭。

挂了电话,贴着浴室门道:“姆妈,今晚我就不回来吃饭了。”

浴室里报纸翻得哗啦哗啦响,兰芝习以为常道:“喔,小顾约你啊?”

“不是他,是琉璃,请我去她的新房子里参观呢。”

兰芝一走神,指尖的香烟把报纸烧了一个小窟窿,心有余悸道:“哟,伊发大财啦?”

“顾越城买的啦。”

“喔,伊拉顾家人人手上都有二十万是伐?”

朱丹笑而不语,默默钻进了厨房。

越珒赶来接她的时候,她开玩笑道:“我姆妈讲,你们顾家人人手上都有二十万的存款!”

越珒一怔,表情有些凝重。

朱丹道:“我也觉得好笑,你们家又不是开银行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扯着嘴角讪笑道:“其实,不止二十万。”

她扭过头看他,蓦地睁大了眼睛,颇为震惊,过后转移话题道:“我听你说越城办的电影公司没挣多少钱呀?这时候买下法租界的公寓,要花不少钱吧?”

她扭过头看他,蓦地睁大了眼睛,颇为震惊,过后转移话题道:“我听你说越城办的电影公司没挣多少钱呀?这时候买下法租界的公寓,要花不少钱吧?”

这问题也困扰着越珒,据他所知,越城的手头一向拮据,电影公司的账务他也私下查过,也不过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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