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走近一些,顾慎注意到曲水还化了妆,脸蛋红彤彤的,已经看不太出先前苍白憔悴的模样了,脸上写满了元气,在路灯光线照拂下笑得明媚动人。
“没有没有,我也刚来。”
女孩双手哈着暖气,道:“小顾医生,上班很辛苦吧?时候不早了,我请你吃晚饭吧!”
顾慎犹豫了一下。
自己是为了追查案子来的。
但对方等了这么久,还再三邀请……如果拒绝,也太不礼貌了些。
“要不我请你吧。”
顾慎想了想,道:“就在附近随便吃点吧,吃完之后正好去江滩。”
……
……
吃饭对于顾慎而言是一件非必要时可以忽略的事情。
其实从山沟里走出来的孩子都是这样,对他们而言饥一餐饱一餐不算什么,比起饿一两顿肚子更可怕的,是看不见能够吃饱饭的未来。前两年顾慎刚从福利院独立出来的时候,啃馒头就咸菜算是家常便饭,偶尔还会吃两顿西北风改善口味。
大都是一栋比青河更华美的高楼大厦,这里的顶上有着无限绚烂的美景可以欣赏,但也是一座比青河更残酷的金字塔,一层一层被无名之人用身躯扛起,在大都底座躺着数不清看不见的“普通人”。
所以即便卡里有了足够“挥霍”的余额,顾慎仍然按照原先的习惯生活,霓虹漫闪的大都深夜里,总能看见一个少年孤独地穿巷跑过,吹着凉凉的晚风,啃着路边摊刚刚出炉的红薯,热腾腾的煎饼。
对于这样的少年,过往十七年的生活教会了他坚持,刻苦,自律……还有很多诸如此类的美德。
但对应的,生活还没有教会他“浪漫”。
“喏……新鲜出炉的,给你。”
曲水神情古怪,看着顾慎,两人刚刚从荔浦街一间偏僻小巷子走出。
顾慎拎着两个红薯袋子,递出去其中一个,曲水没有接。
他神情有些困惑:“你不吃吗?很好吃的。”
“我就……算了吧。”曲水面容有些尴尬,她重新打量着顾慎的穿着,问道:“小顾医生……你平时就吃这个吗?”
“嗯啊。”顾慎吹了吹,扒掉一块软糯的外皮,啃了一口,“真的很好吃,你确定不吃吗?”
如果褚灵来了,自己就带她吃这个。
“我想吃一点……正式的,可以吗?”曲水想了想,委婉道:“江滩附近有间餐厅还不错,如果你没有钱的话,我可以买单的。”
“正式的……”
顾慎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拿红薯招待朋友的行为,在社交行为学上来看应该会被定位成“吝啬”……当然他的本意并非如此。
在青河待了两年,啃了大量红薯,来到大都荔浦街后,顾慎被这家小摊子的烤红薯深深惊艳到了,这可能算是大都第一次在自己心中迸发光芒。
第一次吃到这家红薯的顾慎心底甚至发出了“不愧是大都啊,连红薯都烤的比其他城市好吃”的感慨。
……
……
20分钟之后。
顾慎来到了一家旋转餐厅,单独的包厢雅座,灯光柔和,音乐舒缓,气氛静谧。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但怎么坐都觉得别扭。
这家餐厅就在江滩沿岸,包下了整座二十九层,食客可以俯瞰江滩夜景,有游船有灯光,节日或者运气好的话还会碰上盛大恢弘的烟火秀。
“小顾医生是第一次来这种餐厅么?”
坐上餐桌后,曲水的坐姿很放松,完全不像是十六岁的姑娘,也完全看不出先前的腼腆了。
顾慎想了想。
曲水话语中的“这种餐厅”,应该指的是消费价格……刚刚他看了一下菜单,在这里吃一顿饭大概需要人均两千左右?
审核开始的前一天,那个老家伙带着自己豪车狂飙,吃遍了大藤市的顶级餐厅,屁颠屁颠蹭吃蹭喝的顾慎,没忘了每顿吃完偷偷瞥一眼菜单,价格与现在这家差不多。
感谢树先生。
提前带自己“见了世面”,这时候不至于过度震惊,甚至还可以理直气壮地回一句。
“来过的,但是不经常吃。”
曲水偷偷笑了笑。
“这块牛排切好了……喏,给你。”
看着对方娴熟用刀的姿势,顾慎已经可以确定,曲水这位小姑娘出身在一个富贵家庭了,不过倒也合理……寐语者心理咨询的费用可不便宜,一小时八百,一个十六岁女孩能每周固定来好几次,零花钱得有多少?
“谢谢。”
顾慎好奇道:“你应该还在念书吧……这么晚出来,父母不会担心么?”
曲水略微低头,眼神闪烁了一下,轻声笑道:“小顾医生应该知道……我最近一直在接受治疗……所以学校那边请了假。”
顾慎注意到,曲水说话的时候,下意识把袖子里的手缩了缩。
他之前就看到了……这个女孩手腕上有不止一道的伤疤。
因为分手而自残。
很难想象,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竟然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情。
“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了。”顾慎柔声道:“你的父母会伤心的。”
“谢谢好意……”曲水低声道:“我现在一个人住,我的父母……已经不在了。”
父母……不在了?
顾慎先是一怔,紧接着才明白不在了的意思……
他一下子沉默了。
听到这句话,顾慎觉得心底的某根弦被拨了一下,只是他向来不善于安慰别人,只能轻轻地说道:“那你更要照顾好自己了,我去买单……江滩的事情办完咱们早点回去,我把你送到家门口。”
表白
深夜十点之后,江滩沿岸,是大都最热闹的地方。
年轻的男女在这里群聚……重金属音乐和酒精的催动下,荷尔蒙肆意生长,在这里你可以卸下白天的所有重压,聆从灵魂最本能的指使,找回血液里的野性和欲望。
沿着江滩继续漫步,那些仿佛能将长夜震碎的噪音会渐渐消散,耳旁萦绕回荡的只有深夜的风声,还有江水浪潮拍打的白噪音,整个世界会从极度浮躁的喧哗中褪色,化为一张宁静且黑暗的画卷。
大都区和瀛海区,就隔着这条横江对望。
江那边万籁俱寂。
江这边是不夜城。
“还要走多久?”
曲水带路,沿着江滩走了很久很久。
顾慎回头望去,那些摇曳的灯光已经在黑夜中消弭,无法看清,前后都是漆黑的长夜。
“就快到了。”
曲水背着双手,心情很好,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带路,她猛地一个大跳然后站定,“唔……好像就是这里。”
江滩沿岸修筑了好几座大桥,对应的两岸也加筑了防护措施,不过桥下防滑堤的行人通道,则是隔着一段距离就会凿洞,并且用白色颜料涂抹,用作记号……“1”,“2”,“3”……
“97号。”
曲水认真凝视着桥下窑洞,“我就是在这……遇到他的。”
顾慎皱起眉头。
说是在江滩……但这其实已经算在杳无人烟的偏僻地带了,而且这种窑洞,寻常人谁会多看一眼,恐怕只有流浪汉和流浪猫狗会在这过夜。
不过,以那个基金会信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