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感觉他不太抗拒,赵以川就自然地拐到小茶几边,把打包盒里的菜品一样一样地摆在裴哲面前:“没打招呼跑来,都做好准备你不在了或者不吃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裴哲问。
赵以川:“自己吃呗,我可以吃两份。”
裴哲这才发现过桥米线是一人份,他猜赵以川吃过了,不跟他多客气,掰开一次性筷子坐下后不说话闷声开吃。
鸡汤香醇,鸡肉和火腿滑嫩,蔬菜脆爽,米线软糯中带点劲道口感。他真没吃过这家,陌生却家常的味道让他格外胃口大开。
裴哲边喝汤,边把这家店加入自己的午餐备选,感觉比什么精致盒饭都好。
赵以川坐在旁边看他吃得差不多,说:“我错了。”
扯纸巾的动作一顿,裴哲抬起头迷茫地看他,鼻腔里软绵绵地“嗯”了声,尾音上扬,好像酒足饭饱后进入贤者时间所以没反应过来。
但他下一刻听清了赵以川说什么,眼神冷了冷,声音也充满戒备:“赔礼道歉啊?”
赵以川手指讪讪地一蹭鼻尖。
“下次一定不那样了。”他说,言辞恳切。
只是“我错了”和“下次不”,从头到尾没说对不起。裴哲在心里轻哼一声,再看面前的糖衣炮弹,鸡汤就喝不下去了。
他觉得赵以川的讨好有点低劣。
因为哪怕今天赵以川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裴哲也不会把这当回事的。
“没事。”裴哲听见自己答,“逢场作戏嘛。”
“那……我走了?”赵以川说话时抬起眼,显得目光清澈,眼角弧度略下垂也无端添了几分年轻的乖巧。
裴哲五味杂陈地点点头,又问:“你就给我送个饭?”
赵以川“啊”了声,站起身,吊儿郎当地朝外走了两步,到门口又停下,仿佛脑内经过一番思考后改了答案。
“不是,”他侧过头,满脸无所谓,“我就想找个理由来看看你。”
在裴哲的愣怔里,赵以川说了句“拜拜”后推门离开。一前一后两声轻响间隔不过半个多小时,他们连话都没有几句。
窗外,冬日的灿烂透入玻璃,在天花板留下一个彩虹色的亮点。
今年虹市很多晴天。
裴哲仰起头靠着沙发,注视那个亮点,总觉得赵以川最后那个神情很奇怪。换作从前,他不会揣摩谁一点细微的眼神或表情,因为裴哲谁也不挂念。
……他对赵以川是不是过于在意了?
十四、不速之客
元旦,裴哲放下工作回了“半山”。
新年的凌晨又下了雪,道路湿漉漉的,梅花还没有完全开放,反而是门口一棵金桂竟还剩着几簇花枝,挂满橘色小花,擦身而过就是一阵幽香。
菜园经过几个月的折腾已经小有规模,裴哲坐在落地窗边看程明柏忙前忙后,忍不住说:“等爸退休了,会不会觉得这片地不够他发挥?”
他难得开玩笑,裴照雪先一愣,才说:“怎么,今天心情很好?”
“还行。”
“那就不错。”裴照雪把玩着她新买的紫砂壶,“听说你和那个新来的副总搭得挺好?还以为他脾气怪。”
“隋迟安是技术人员出身,肯定有自己的执拗。”裴哲委婉道,“不过他的能力非常好,而且可以补启荣管理层在技术上的短板。”
裴照雪又问:“听说你们的法务团队终于组起来了?”
“算外聘,是华闻的团队。”
裴照雪:“小赵好像就在华闻?”
裴哲解释道:“合作团队里没有赵以川,我担心……是有什么避嫌的意思,但又觉得还不至于,就没直接问苏艺怎么回事。”
“小赵自己提的?”
“不清楚。”裴哲在她面前不撒谎,“我原本的意图其实是希望他参与进来,也没必要因为结婚……他以前在al所实习的时候方向是国际仲裁,再加上其他工作经历,对跟各种机关、组织之类的打交道很有经验,他本应成为最合适的人选。”
裴照雪说:“他最终没有参加。”
提到这个裴哲有些皱眉。
裴照雪安抚他道:“小赵或许有自己的理由,再说,工作上的事——”
“我知道。”裴哲握着茶杯,语气沉闷。
可神态和语气却没有他说得那么释然,完全没接受现实。
也许与裴照雪时刻耳提面命、以身作则有关,裴哲某方面很像他。他从小对自己就狠,做好的决定不会轻易更改,字典里没有“尽量”,只有“必须”,海外留学培养了独立性,也让裴哲更专横强硬了。
裴照雪有几年没见过裴哲这样的表情,沮丧,委屈,好似还有些困惑和迷茫。她内心一惊,随后释然地笑了。
“小哲,你以前不是好奇过,为什么你同学跟爸爸姓,你却要跟妈妈姓吗?”裴照雪提起无关紧要的旧事,“后来你也明白了,不是每个家庭都要一模一样,彼此妥协,彼此留有空间,才能生活得更长久。”
她对两人关系显然存在误解,可不知怎么的,自从他和赵以川结婚后,裴哲与母亲此前各自内心关怀、表面波澜不惊的关系居然有所缓解,变亲密了不少。
尤其裴照雪开始关怀他的“家庭”了。
裴哲不急着跟她解释太多,含糊地“嗯”了一声。
裴照雪徐徐地说:“之前,集团高层那些人拿‘单身’来桎梏你,说你不成熟、想问题太偏激,你不理解。现在多少懂了点儿吧?”
裴哲眼底一暗。
他当然有能力有背景,可启荣现在不是裴家的一言堂。能往高层走的年轻人,谁背后没个靠山,谁不是自带资源互相竞争?
当初投票从启荣科技和启荣资本中提拔一人到集团总部核心部门锻炼,眼看就是重点培养对象,未来不是ceo也是高管,最后入选的却并非裴哲。
董事会给的理由离谱至极,说因为裴哲是单身,而另一位年龄相仿的男人却已婚已育,更合适、更能抗压同时也更稳定。
他无法理解什么叫“更稳定”,现在好像模模糊糊地明白了一点。
“是,他有他自己的事业,”裴哲说,“我不能……老让他非要按我想的去选。”
“你能这么想最好了。”裴照雪意味深长地说,“况且如果一个赵以川跟你唱反调你都受不了,集团千来号人呢?”
鼻尖的茶带着梅花香,裴哲又尝了口,这次品出一丝甘甜。
“知道了。”他怏怏地说。
但裴照雪大概不清楚,他在赵以川面前一直强势不起来,跟性格没关系,也不是因为赵以川总说“你定就行”。
他弄不清赵以川到底想要什么,所以无从应对。
裴照雪给裴哲倒了第二杯茶,状似无意提起似的,问:“对了,你们的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那天江董问呢,怎么还不给他发请帖。”
“会发的。”裴哲说,“名单和伴手礼都挑好了,节后我就陆续发出。人员还是之前跟您商量过的那些,小范围的几十个,大家一起见证下就行,我们不想做得太热闹……除了戒指和衣服,其他都准备妥了。”
裴照雪笑意顿深:“你不给人家买戒指?”
母亲这话问得与她平日风格迥异,裴哲语塞,尴尬地低头研究一个紫砂茶宠。
“男孩子可能不讲究这些吧。”裴照雪自行找了个理由揭过话题,又问,“小赵呢?他会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