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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凤梨(原琴视角番外)

 

这是正文开始前的时间线。

黑凤梨·上(原琴视角)--她。

1下雨天

初见她那天,香港下了好大的雨。

几乎是倾泻而下,淋湿了卖报铺的纸和糖水店的椅子,同样湿透的,还有我的裙子。

过了好多年,我依然记得那天的味道,潮湿的雨水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闷和燥,随着荡过来的风向我飘来,我轻嗅着,试图闻一闻这久违的自然气息,然而紧接着就被自己身上刺鼻难闻的廉价香水味盖过,我蹙眉,那阵味袭来,除了香水,我的身上还弥漫着烟酒味,伴着那挥之不去的恶臭。

雨势渐大,我的裙摆沾了不少雨水。

该怎么形容那天的雨声,细细簌簌,像无数颗弹珠洒在钢琴的黑白键上。

--淅

--轰

打雷了,天上瞬间压下一层黑。

我的裙子彻底湿透了。

散下的头发都变得黏湿,紧贴在我的脸侧和额边。

此刻我站的地方是会所附近的一家电话亭,屋檐积出的水顺着顶上往地面落,阿婆们套着雨衣连忙拿着桶放门口接雨水,我低头摆弄浸湿的裙摆。

再抬眼的时候,我看见了她。

雨水试图盖过我的眼睛,却盖不过她朝我走来的脚步。

她穿的是国中女子的校服,我认得。

白色衬衫上系了条蓝色领巾,蓝白色的百褶裙没过膝,后来我问过她,她说是故意改的。

当时她绑了个高马尾,雨水不留情面地落,冲刷着她单薄的身,也让那高高扎起的头发变得湿润扁塌。

她的衬衫左上角是校徽,斜斜地挂在她身上,不似她直往的步子。

她越走越近,近到我终于看清,蓝白色的裙被血红染盖,就连她的白袜也变红了点,随着雨水的冲刷,那抹红逐渐变淡。

黑色皮鞋踩进那坑水洼,她就站在我侧边,离我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她开了电话亭的门。

“嘭”一声,门关上,我也顺势点了根烟。

视线小心侧过去的时候,她摊开了手掌心,我瞧见了平躺在掌面上的金色铜币。

一撂高的币,她放了两颗进去,再然后,拨通了电话。

本来觉得雨天没什么,能早点收工回家睡觉,但我现在有点不喜欢了,因为那渐大的雨敲着地面发出的细碎响声让我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紧闭的红门将她裹在窄小的电话亭里,而我就站在亭子外看她,烟雾带着我的喘息和呼吸印在透明的亭窗上,覆上那层雨雾,我看着她侧着脸,纤细白皙的颈挺着,唇一张一合地动着,落下的几缕发丝黏在她的颈侧,她微蹙的眉和轻敲的指,突然间,我想知道她叫什么名。

我不知道她放了几个币进去,只知道我就这么看着她,抽了三根烟。

再然后,门开了。

她突然侧头看向我的那一瞬间,我仿佛失语了。

是的,我好像再也听不见雨声,再也闻不到那股恶臭味,就连呼吸,都窒住了。

她看着我,一直看着,那双眼漂亮精致得不像话,雨水盖在她卷翘且细长的睫毛上,她的细眉微微敛着,唇瓣就这么缓缓分离,我都能看见缠着的唾沫丝线被轻扯断开,之后,我听见了她的声音。

“不好意思,占用太长时间了。”她说。

她在道歉,声音像微风拂过响动的风铃声。

脆耳,啐了我的耳。

我没答她,我都不知道自己脸上是副什么表情,妆花了,湿透了,肯定很丑。

见我没应声,她也没继续开口,走到我的那片屋檐下,站在我的旁边,她伸长了手试图接住雨水,奈何掉落的雨水一次次砸向她的掌心,再顺着指缝往下流,她始终没接住。

之后,我又听见她问:“可以给我根烟么?”

可以给我根烟么?

这句话一直荡在我的耳畔,伴着又一阵雷声,揉进风里。

我听见自己压着的嗓音轻轻应着她:“嗯。”

而后,我缓慢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递她,蠕动的唇终于张开,我问:“你叫什么名?”

我迫切想知道的,她的名字。

她接过潮湿软塌的烟,咬在嘴里,斜过来的眼神落我身上,我将火机送到她唇边。

--咔擦

“赛佳儿。”

她答。

百褶裙

第二次见她,是在会所,接近傍晚的时候。

我同几个姐妹笑骂着从二楼下来,扯着嗓子说着粗话,讨论哪个男人的屌又粗又长,哪个男人的屌像变了形的半截香肠,那些粗言秽语游荡在充满色气欲望的廉价会所里,我一直若有似无地闻到自己身上那发了霉的恶臭。

脏乱臭本就是我的生活状态,我这样一个人就是别人口中的“贱女”。

我出卖自己的身体苟且偷生,苟延残踹地在底层香港阶级同乞丐般的人抢饭,他们像饿狼,不断吞噬着我的肉体,我无力反抗,我选择了迎合。

是了,这股恶臭注定会伴我终身。

直到我看见了她。

大堂里的灯光绚烂闪耀,但我只能看见她。

她照旧穿了校服,白衬衫百褶裙,但没戴校徽。

妈咪抚着她的腰和肩上下打量,嘴角扯出的弧度和眼里闪着的亮光恨不得把身前的人吃透。

而那时候的她单肩背着没有重量的包,头发又卷又长地落腰后,衬衫领口不规矩地解了三颗,腰往桌边抵,双肘往后撑,抬眼扫视一圈的时候看见了下楼的我。

她朝我一笑的同时随意摆了下手,缠在她细腕上红绳的小铃跟着一动一动,那摆动的频率犹如我紊乱的心跳。

我朝她的方向来。

妈咪见到我们,脸上的笑更欢了。

她被妈咪介绍给我们,说是日后会成为姐妹,让我们互相关照。

姐妹么?

我当下所想的是她应该没成年,我怕我身上的恶臭和会所里的糜烂会熏坏她。

但我只记得她始终弯着的唇开口对我说一句:“好巧。”

是啊,好巧。

我没有这样回她。

我已经忘了回她,直到身边的人推搡着我,笑着打趣:“你哪认识这么漂亮的妹妹仔?”

我只是看着她,看着她微扯的嘴角渐渐收起,我总感觉她眼里弥漫着一层雾,就像她肩上披着的努力用孤冷掩饰的颓。

之后的每天都能在下午六点四个字的时候见到她,为什么那么准确,因为她几乎是踩着点来上班。

妈咪简直当她是活宝,卖最冷的酒给她也能畅销,那些老男人看见她眼睛就跟长在她身上一样,恨不得活生生地吞了她。

她穿得越来越不规矩,素白的脸上像我们一样抹上胭脂俗粉,多了一种别样的风韵。

少女的身姿藏在那若隐若现、欲露不露的薄面料和包臀裙里,男人们窥探的目光仿佛要刺穿她的衣,探进她的裙底,再将含苞待放的她蹂躏。

妈咪不止当她是活宝,更是赚大钱的工具,全会所只有她不能让人碰,美名其曰没成年,其实就是为了最大程度地挽留那些顾客,让他们始终保持在只能看不能摸的极限爱欲里,借着他们的这股冲动和热情劲赚回头钱。

很多次我伺候完那些男人们后就会上天台抽烟,我原以为那是我一个人的秘密场所。

直到我在那天看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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